白杨

知之为知之（7）

（7）幼稚

　　

　　

　　

　　

　　总而言之，关春生由于对赌失败多了一个看着不太顺眼的室友，郎晨简要给对方重新做了介绍，看着合同签好拉着自家小室友就溜了。

　　

　　修罗场不易久留，他这个中间人久留容易有生命危险。

　　

　　可怜张立民还沉浸在对哥们儿的担心中，一步三回头犹如老娘别儿，被郎晨生拉硬拽出了门。

　　“郎哥他们......”

　　“你还是先想想报答我什么吧。”郎晨也不是真想要什么谢礼，就是想逗逗这小子。

　　遇上事总算知道开口了，郎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迷之老父亲的自豪。

　　“郎哥。”张立民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喊了半句话就没了声响。郎晨转头去看，就见孩子嘴巴紧抿成一条线，唇色本来就浅，现在更是接近他自己的肤色。

　　张立民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到现在除了一团乱麻还是一团乱麻。郎晨什么都不缺，就算真有缺的，他现在也给不起。

　　“郎哥...”想了想他还是开口了，抬头用一双眼睛坚定地接住郎晨的目光。

　　“你许个愿吧。”

　　

　　等将来，将来我出息了，什么我都帮你实现。

　　

　　夏天的阳光很毒，地面返上来的热气蒸腾着，扭曲着视线所及的事物，那双浅色的瞳孔认真且透亮，郎晨一阵恍惚，被短暂剥夺了言语的能力。

　　一瞬间的怔楞仿佛过了好久，郎晨回过神，低声笑了笑，

　　“你说的。”

　　“我说的。”他很认真，也很幼稚。

　　“傻小子...，上车。”郎晨没再接话，掏出车钥匙就上了车。

　　

　　“郎哥你许的愿望快说啊！”

　　“逗逗你还当真，快上车。”

　　“得作数！”孩子又犟起来。

　　

　　明明什么都给不起，还硬要许诺。

　　郎晨一时消化不了汹涌袭来的复杂情绪，只能对这种认真敷衍又敷衍。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亵渎这种珍贵的东西，但现在，

　　张立民捧出他能给得起的所有，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早知道就不逗了。郎晨开始懊悔，呼吸乱了几步节拍又被好好地压住。

　　　　

　　“行了少爷，热死了快上来我要开空调。”

　　“那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成成成上来吧上来吧。”郎晨的车驶离小区，这是张立民和刘春华在考试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郎晨带着张立民逃离的修罗场意料之外的平静。

　　

　　合同已经签了，关春生只好接受现实。

　　何况他也没想到他一个投诉居然能让小保安直接丢了工作，良心上确实有些过不去。但是错又不在他，是那边单位没传达清楚，两边都照章办事而已，小保安画的罚单漏洞百出，这么低幼的报复手法，也是自己吵架上头了才没分清真假。

　　真论起来是个两边各打三十大板的事儿，关春生摸不透现在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对方，但总觉得先出声有点认输的意思。对方好像也不大生气，于是他故意使了几个眼色想让他先说话，刘春华却一动不动像木头。

　　可能是木骨泥胎，根本收不到信号。

　　

　　气氛尴尬得牙涩，关春生翻个白眼决定鸣金收兵。

　　却没想道刘春华看到了这个信号：

　　

　　“你眼睛抽筋了吗？”

　　

　　刘春华刚刚在心里盘道理，虽然这人害他丢了工作，但也收留了自己，何况他还要在这个房子里兼职家政阿姨来抵房租，一时半会儿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复杂的情况，索性念起了经平静一下。

　　......既来之则安之，可能这就是缘吧，阿弥陀佛。

　　　

　　他想通了，却没想到刚想通就收到一个白眼儿。

　　

　　刘春华这一句顶得关春生简直要吐血，虽然自己不是先开口的但总有一种自己还是输了的感觉。

　　

　　“我去搬行李，你晚饭要吃什么？”刘春华并不在意关春生的郁闷，恩怨都放下了，他一脸坦然的态度仿佛这是自己家。

　　“......”关春生感觉自己有被这种坦然的态度再次打击到，自己这么纠结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刘春华走到门口穿好鞋，转头一看看关春生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灰败褪色的质感。

　　“你要吃什么菜？”

        他换了一种问法，语气里带着耐心和疑惑，仿佛关春生是个听不懂问话的幼儿园小朋友。

　　

　　我能听懂！

　　关春生在心里不由得怒吼，只是面上没显，说了句随便就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小保安赶紧出门。

　　他需要静静。

　　刘春华的各种反应他想了半天，觉得小保安可能不是地球上生长起来的碳基生物，丢工作这么大事的情绪，脸上硬是一点没显，甚至等会儿还要帮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做饭？？？人类哪有这样的？

　　

　　但刘春华就是这样的外星人。

　　跟着行李进门的还有一兜茄子和大蒜，大概是晚上的食材？

　　看着似乎有点多。关春生平时外面吃得多，自己的手艺仅限于各种速食食品，对买菜的量一点概念都没有。刘春华把菜放进厨房，捧着行李又凑到他面前。

　　“我住哪屋？”

　　“左边那间。”

　　“谢谢。”

　　“......”明明没说什么，可这态度让关春生觉得自己毫无房主的尊严。

　　算了，跟外星人没什么好解释的，等会还得吃人家做的饭。

　　

　　等刘春华收拾好行李，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六。

　　关春生不放心他用火，见刘春华钻进厨房就跟了过去。刘春华不像张立民一样真正学过厨，但打小也是穷孩子，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

　　关春生看着他把茄子去皮切块，爆香葱姜，茄子下锅后失水小了快一倍，又接着加了酱油和各种作料，临出锅还放了一把蒜末。

　　

　　有模有样，闻着还挺香。

　　

　　菜饭上了桌，关春生饿的眼睛快掉到菜里，又拉不下脸表现得过于急迫，也不太想表现出这菜他吃得很香的样子，内心天人交战，面上端庄优雅。

　　刘春华才不管这些，他最爱吃红烧茄子了。

　　

　　“你要考德云社?”关春生眼见着盘子里的菜越来越少有些急了，连忙找个由头让小保安嘴停一停。

　　“是。”刘春华手里动作丝毫不见减慢，回答干练简洁就一个字。关春生还等着他讲考德云社的契机和心理漫漫长路呢，被这个极简的回答打了个猝不及防。

　　“为什么考德云社啊。”关春生不死心，这下总能勾出来了说话欲望了吧。

　　“合适。”刘春华多加了一个字来回答这个问题。

　　“......”

    “是挺合适的，嘴皮子是够溜嗖的。”

     就是怎么吃饭的时候没有跟自己吵架时候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劲儿了。

　　关春生放弃了，他决定采用直接的办法。

　　

　　盘子抢过来他才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您也挺合适的，第一次遇着您这么能胡搅蛮缠的。”刘春华被抢了食也没客气，不过鉴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不打算太过计较。

　　毕竟是未来房东。

　　食不言寝不语，他今天搭理关春生已经是很给房东面子了。

　　

　　见刘春华擦擦嘴没有继续吃饭的打算，关春生也有了闲聊的兴致。

    “诶你考逗哏还是捧哏啊？你要是捧哏我这可不收啊。”仅限的相声知识里他勉强找了个能逗的包袱。

    “？”刘春华一脸的疑惑

    “你要捧哏，我一邻居指不定哪天就被豁出去了我。”关春生咕咕叨叨歪理讲的理直气壮。

    “确实是不得拜的街坊。”刘春华说完笑了，露一口大白牙。

　　关春生并没有理解这是个占便宜的包袱，但是小保安都这么笑了，他也意会到了些什么。

　　“去你的吧！”